一时之间,心头发痒。陈训彦搓了搓手,眼睛中的贪婪之色就快要溢出来。沈幼宜冷眼撇过他满脸的膘肉、油腻迎笑的模样,手中的帕子紧了几分。身侧的无名眼眸晦暗,只单手按住剑柄,紧紧盯着陈训彦的动作。还没等沈幼宜开口,身边的无名倒是先言:“陈大人,你这县令府造的不错,倒是与外边的景象相差甚远。”...
“滚。”嗓音愠怒。
沈幼宜噤了声,她几乎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。
不由地,她抬眸看向倚在竹竿上的无名,心中多了一丝敬佩之意。
自己那五十两影子没有白花,镖局也确实给她找了一个好手。
从盛京到源城马程四日,一路上她就是怕遇到这种情况,才特意雇的人保护。
只见东侧那处已经没了动静,想必是知道他们这不好惹,打道回府了。
她默默地将手上的干树枝折断,放到一堆。
微风将竹叶吹得簌簌作响,一切好似重新宁静起来。
沈幼宜看着脚下的不足鞋高的枯木,微微叹了一口气。
要再去捡一些时,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拦住了她。
“我来。”
无名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面前,低沉着嗓音看她。
第18章
沈幼宜敛下眸子没有拒绝,只是道了声谢。
天色渐渐暗沉下来,风的温度也比白日里冷了许多。
沈幼宜将火折子点燃,放到枯叶堆中。
很快,一簇火苗便从枯叶堆中钻出,照亮了一方天地。
沈幼宜回头看向身后提着干树枝而来的男人,心中越发觉得熟悉。
“无名先生整日带着面具,不会觉得有些闷吗?”
她搓了搓冰冷的手,抬头看他,小心试探。
这人毕竟是要与她一同去源城,多知道一些底细,也能安心许多。
无名将树枝精准丢到火堆之中,火焰瞬间又冒大了许多。
“习惯了。”
火焰在男人漆黑的墨瞳之中泛出幽光,显得他更加神秘了几分。
沈幼宜席地坐下,将包袱中的几个馕饼拿出戳在树枝上烤。
“这般说无名先生是从小便带着面具生活了,为何,是仇家太多?”
她有意无意地猜测着,一般从镖局里出来的打手都有些故事。
更何况是像眼前男人这般武功高强的。
火焰将周围烘烤得通亮、温暖。
无名没有回答她,偏着头问:“你又为何一定要往哪源城跑?”
沈幼宜微楞,低着头想道:“大抵是……为了弥补曾经没能完成的誓言。”
一个因为谢锦安而拖欠了三年的誓言。
风呼啸而过,将火叶吹低。
身边的人好似没有了动静,沈幼宜抬头看去,便直直地撞进男人漆黑深邃的眼眸。
时间好似就在这一刻静止一般,静到他能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。
“我会护着你,直到回盛京城。”
他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,却让沈幼宜微楞。
他作为她花了银两雇来的人,这理应是分内之事。
这是,这嗓音有些像某人……
想着,沈幼宜嘲讽地摇了摇头。
“谢谢先生。”
沈幼宜微笑,礼貌地点了点头。
她将烤饼从烤架上拿回,烫着手掰了一个下来,剩下在树枝上的全部给了身边的男人。
无名看着她递过来的馕饼,抬手犹豫着接过。
馕饼入口生涩难咬,但味道也算是香甜可口。
这一夜,平安再无事。
……
马程四日,直至源城脚下。
城门旁的守卫已不见踪影,源城曾是远近闻名的繁华街市。
如今早已没了往日风采,随处可见的是躺在地上的病恹恹的人们。
整座城散发着疫病的消极气息。
见此状,沈幼宜顾不得这几日奔波的疲累,取下包袱便直奔城内。
此时她感受到一股力量拉住了她,回身便对上了无名担忧的眼神。
她以为他是害怕,撇开眼道:“你若是不愿与我同去,就在附近寻个客栈吧,我先去看看究竟什么病症。”
无名闻言摇了摇头,伸手从沈幼宜包袱中取出一方面纱,轻轻地帮她系上。随后又正了正她因骑马歪斜的帷帽。
男人微凉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耳朵,她微微一怔。
沈幼宜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,却又不知道是为何,好像是回忆里还是梦里的场景……
谢锦安,她最近为何总是想到他……
她嘲讽地摇了摇头。
此时无名开口了,他柔声道:“带好面纱,不要取下,保护好自己,我会护着你。”
第19章
他依旧是低沉冷冷的嗓音,沈幼宜却从中听到了一丝关怀的暖意与柔情。
一刹那她有些错愕,不过转念一想,他可是她重金聘来保护她的人,这也正常。
她点头回应,淡漠地“嗯”了一声,二人便一前一后向源城内走去。
一靠近城门,铺天盖地的哀嚎声和恶臭味扑面袭来。
这场洪水,大伤了源城的元气,随之而来的疟疾等传染病深深折磨着源城的百姓。
一位老妇人躺在路边奄奄一息,嘴里还在喊着:“救救我孙儿……救救我孙儿……”
她三岁的孙儿此时躺在她怀里,不出声,表情十分痛苦,发高烧烧的已经失去意识,命悬一线。
药铺里的药早就被卖空了,又或许是抢空了,贫穷百姓没有办法买到药。
看来他们得去山里采药了。
再往前一看,昔日最热情的客栈老板,他的生意最好,所以脸上总洋溢着笑容。
客栈的招牌已经落灰,多久没有新的客人来了呢?
沈幼宜两人进去客栈定下了两间房间。
客栈老板没精打采的,帮他们弄好就走到了外面。
此刻他只是坐在店前的石梯上发呆,看着这场灾难,绝望的等待着,盼望有人能来救救他们。
沈幼宜看到这样的惨状,垂眸,心下微定,她必须马上开始救人。
沈幼宜正要对那位老妇人进行看诊救治,街角处突然有一群灾民直直的冲向她!
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的包袱,嘴里喊着:“吃的!我要吃的!”发疯似的来了!
她还没反应过来,就要被他们扑倒了!
此时,旁边的无名拔出剑,几下便用剑柄挡开了他们。 他们并不死心,爬着也想抢她的东西,无名本想再对他们出招。 圣医谷有规定,出门行医,乃大善之行,不可伤民。 沈幼宜拦下了他,也不愿去伤害这些饿了不知多久的民众。 :“别抢,我给你们吃的!都有份!” 话落,沈幼宜一一分发他们带来的干粮,其他人闻言都涌过来,转眼间包袱越来越瘪,吃的没有了…… 这些人眼看要闹了,有的说:“骗子!说好的都有呢?我快饿死了!”大家又开始争抢那本就不多的粮食。 见此状,沈幼宜心里更是觉得不适,京城的达官显贵们锦衣玉食,灾民们却因为一口吃的打架…… 她回来看向一个村民,蹲下问道:“老伯,朝廷不是送来几批赈灾物资了吗,为何你们还在闹饥荒?” 老伯衣衫褴褛,手指颤抖着回道:“附近山匪都劫走了,哪还有我们的吃食!” 闻言,沈幼宜眉头紧蹙。 一路过来,山匪却是不少,之前在竹林之中遇到的便是一批。 可即便如此,朝廷又怎会收不到半点消息。 越是往深处想,沈幼宜便越是觉得奇怪。 “老伯,你可知源城县令府在哪?” 思来想去,也只有去县令府看看情况。 …… 县令府门口。 沈幼宜一路而来,得知源城县令叫做陈训彦。 ‘叩叩叩’ 跟随在她旁侧的无名扣着县令府的大门。 良久,县令府中出来一个身材圆润的家丁。 “谁啊?!”家丁不耐烦的看去。 沈幼宜一袭白衣,身边还跟着一个戴暗紫色面具的男人。 “圣医谷亲传弟子,求见源城县令陈大人!” 第20章 县令府,前厅。 雕梁画栋,楠木做椅,富丽堂皇的模样与外面的萧条景象格格不入。 沈幼宜与无名对视一眼,心中已然有了一些定论。 很快,陈训彦一身官袍而来,脸色不悦。 “本官今日倒要看看,是什么人敢冒充医圣亲传弟子的身份!” 那位妙手丹仙他见过,可是曹尚书的宝贝千金曹婉儿! 正要发怒,转眼间便见到沈幼宜一身白衣,容貌昳丽。 一时之间,降罪的话语转了个弯,发出声便变成了另一番意味。 “哎呦,我倒今日个喜鹊在枝头上叫个不停,原来是医圣弟子亲临,实在是有失远迎。” 他定睛看去,扫过沈幼宜身侧的无名,最后定格在沈幼宜清丽的脸上。 一时之间,心头发痒。 陈训彦搓了搓手,眼睛中的贪婪之色就快要溢出来。 沈幼宜冷眼撇过他满脸的膘肉、油腻迎笑的模样,手中的帕子紧了几分。 身侧的无名眼眸晦暗,只单手按住剑柄,紧紧盯着陈训彦的动作。 还没等沈幼宜开口,身边的无名倒是先言:“陈大人,你这县令府造的不错,倒是与外边的景象相差甚远。” 声音掷地有声,像极了那人断案时的模样。 沈幼宜蹙眉看过去,心中到底疑虑越加深。 察觉到沈幼宜探究的视线,无名后觉自己的行为有些欠妥。 他退至她的身后,没有再说话。 县令陈训彦心心念念都是沈幼宜的模样,没有多加揣度,只道:“这都是我那婆娘做的,她家里世代经商,有些小钱,对我也是支持颇多……” 说罢,他上前一步,想要握住沈幼宜的手:“还不知道医生谷的妙手丹仙如何称呼?” “我姓黛,陈大人不必拘泥于称呼。” “也不必解释这么多,我既是师父的弟子,此番前来便是驰援源城的……” 沈幼宜嫌恶地劈开他伸过来的手,却在下一秒看到屋子的富丽堂皇微顿,她道:“不知陈大人这县令府可否收留我与护卫几晚?” 闻言,陈训彦黝黑的脸上喜色渐浓。 他再次上前,却被无名的剑挡下。 无名看着陈训彦,鹰隼般的眸子仿佛要将他盯死。 陈训彦不悦地缩回手,思量过后,像是想到了什么别的计谋。 他看向沈幼宜,猥琐一笑道:“以黛小姐的名气入住我县令府,令我府蓬荜生辉,当然是可以的。” 沈幼宜敛眸,心下微定。 源城的驰援物资屡屡被山匪掳去,若是不出意外,与这县令府也脱不了干系。 她必须尽快写信给爹爹,告知他这里的一切情况。 …… 入夜,县令府西厢房。 县令府的众人都已经昏昏入睡,沈幼宜挑灯坐在窗台,研究着更好治疗疟疾的配方。 无名推开房门走进,沉声道:“信已经差驿站寄了回去。” 烛灯摇曳,照在男人暗紫色的面具上,增添了一抹神秘之色。 沈幼宜点了点头,停下墨笔,看着眼前的无名微楞。 “无名先生,是盛京城本地人?” 无名握紧了剑柄没有说话,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晦暗。 沈幼宜摇了摇头,每次当她问出一些问题,他都不会过多回答。 但是他给她的感觉,却是越来越像谢锦安。 正想着,眼前男人突然一个疾步吹灭了她身旁的烛灯。 锐利的眼睛紧紧盯向她身后的窗臼,剑微微拔出,在黑夜下泛出白光。 沈幼宜心中暗道不好,蹙眉谨慎看去,便见窗臼上的纸被人轻轻捅破了一个洞。 紧接着,一道迷烟被吹进屋子…… 第21章 沈幼宜没有想到,这源城县令这般耐不住性子,竟动手如此之快。 “大人,你就放心吧,这迷烟可是奴亲手所致,保管那女人睡死过去。” 说话声传进耳里。 紧接着,两人闯门而进,却在下一秒停住了脚步。 无名将剑架在了一人的脖颈,透着月光看去,那人正是白日里的陈县令。 此刻陈县令被吓得脸色煞白,他明明给两人安排的是东西两间厢房。 这护卫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西厢房! 另一人见状,拔腿想溜。 无名冷眼将一旁的凳子踢过去,直中那人的背心,闷哼一声,便没了声音,大抵是昏死了过去。 沈幼宜看着利落的身手,眼眸之中的疑惑越来越深。 陈县令双手上举,凛声道:“我可是源城县令,你、你们想干什么!” “干什么?陈县令,我倒是想问问大半夜的你来我房中干什么?” 沈幼宜将蜡烛点燃,托着烛光走近,冷嗤:“为官县令,心思竟如此龌龊,简直令人恶心!” 烛光照在陈县令的脸上,膘肉因为愤怒而上下抖动。 他为官几载,何时受过这等屈辱,看着沈幼宜怒道:“本官尊称你一句医圣弟子倒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?你个伪劣货色,我可是见过医圣亲传弟子,那是曹尚书的千金,哪是你这等贱人能比的!” “我告诉你,赶紧让你这护卫把本官放了,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!” 面具下,无名冷峻的脸色微沉,手上的剑紧了几分。 源城地处偏僻,消息闭塞,所以陈县令不知道曹婉儿冒充她的身份也是正常。 沈幼宜压根不想搭理此人,但有些事情她必须弄清楚。 “我问你,朝廷拨出的赈灾物资当真是被山匪劫走了?为何盛京城一点消息都没有?你这污官到底做了什么?” 陈县令脸上满是不屑,压根不回答沈幼宜的问题,只嚷嚷道赶紧将他放了,他乃源城县令,地位高不可攀! 无名再看不下去,剑在他的脖颈上划出一道血印。 陈县令终于知道恐惧,颤声道:“别!别杀我,我什么都说!” 沈幼宜冷眼看去,陈县令再没有半分傲气,乖乖交代—— “都是那山匪害得我,源城水涝,他们也吃不饱饭,就威胁我……让我将朝廷送往源城救灾的物资扣下,向上呈报就说、说物资送到。” “我也是被威胁的啊,这都是那群山匪的错!” 看着陈县令的推卸,沈幼宜只觉得烦闷。